平月看著在身前不遠處的主公,靜靜的站著,他知道天下一統和主公已經沒關係了,心底只在思考著等會兒在他根本不知道有沒有的地獄裡,要幫主公斬殺多少鬼?

    敵人垂死的哀鳴振聾發嘳,大殿裡卻是一片寂靜,浮光略動的是大殿中燭光的搖曳,男子只是坐著,眼中的霸氣此時但是看起來已磨耗的所剩無幾了。

    「大人,已經好了。」平月走上前去對著男子恭敬的說。

    男子望向平月,平月訝異主公居然再這短短不到兩個時辰裡像是蒼老了十歲一般,但有一件事在剛剛平月的觀察裡出了差錯,主公眼裡的霸氣並沒有消磨掉,而是內斂在最深處,甚至更強烈了。

    「叫你的部屬去放火吧,可以請你把月鼓拿來嗎?」男子說出了這句話,平月頓時跪倒在地,低聲說道:「請別這麼說,這是小的該做的。」說完就誠惶誠恐的退出大殿。

    一會兒,平月將月鼓抬入殿內擺置在男子面前,男子拿起鼓槌輕輕的敲擊了幾下。

    興許是測試鼓聲的好壞吧?平月這麼想著,正這麼想,男子已經小聲地唱了幾句和歌的唱詞,內容平月並不甚清楚,只能隱約猜出大概是一些戲劇的詞吧?

    「人生五十年兮,」男子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開始唱出他最喜愛的一段歌,「與天之長生相比;與地之永恆相較......就好似夢裡的泡影一般,曾經活在這世上的,豈有長生不滅的呢?」(原文:人生五十年,與天長地久相較,如夢幻般,一度得生者,豈有不滅乎)

    淚水濕潤了平月的眼眶,從一開始在戰亂的屍體堆中被主公挖出來,懷抱著感激的心情和想建功立業的期望,靠身上武藝及忠心,爬上近衛隊長的位置,至今也已經二十餘年了,人生五十年啊......。

    殿外此時傳來陣陣喧嘩聲,伴隨而來的還有炎龍吞噬著物體的吵雜聲,想必是命令已經被執行了吧?

    「就這麼放棄的話,一切都結束了唷~!」一聲輕快的少女聲從殿裏樑柱旁出現。

    轉身拔刀相向,平月心頭一驚,自己雖然只是近衛隊,但畢竟是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怎麼可能有人可以在自己跟如同戰鬼般的主公眼皮底下,悄然無息的來到身邊?

    眼前是詭譎且奇異的畫面,一名少女......不,該說是半個少女,穿過某種奇異的空間,如被腰斬一般的飄在樑柱邊,手裡拿著一把小摺扇,正似笑非笑的望著男子和平月。

    「汝為何人?報上名來!」主公正站在身後,決不能讓這不知是人是妖的女子傷害了一根汗毛。

    隨著問句,兩人凜冽的殺氣就像波濤一般朝著少女湧去,只見得少女持扇半掩嘴,再輕柔的一轉手腕,隨著扇子畫出的弧度,那如海浪的氣勢竟似被從中瓦解一般蕩然無存。

    男子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驚訝,但終究沒有起身。

    少女一聲輕笑,鈴鐺般響脆的笑聲帶著迷人的魅力,「敝姓八雲,還請近衛大人多多指教。」話沒說完,紫就消失在那空間裂縫中,再出現時已在兩人不到二丈的距離了。

    平月仍是警戒的持刀相向,倒是男子略有所思。

    八雲......?

    「你和擅佈結界的八雲一族是何關係?」男子『霍』的起了身,眼角中依然是高傲的,卻帶著一絲察覺不出來的敬意。

    平月手中的長刀『噹』的一聲落了地。

    八雲一族?相傳那是從千年之前便存於世上的神祕一族,當地上仍然百鬼夜行的時候,人和神魔仙妖混居於世,雖不至於搗出什麼亂子,但人與異族之間卻紛爭摩擦頻繁,這時便是這八雲一族和其師傅張開結界將這些魑魅魍魎送進另一個世界的,其徒子徒孫仍保有此能力,卻隱居在出雲一帶的深山中,但天下有誰不曉得八雲一族的?

    紫看著眼前的男子,只覺得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那是......」紫將扇子收攏,接著說:「那是前些年遊歷列國的時候,在出雲一處收了幾個不成材的徒弟......看你們的表情他們或許都過得挺風生水起的呢,呵呵呵。」

    男子一聽臉上出現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平月則是張大嘴巴,手指微微顫抖的指向紫,失聲道:「妳竟然是千年前令八雲一族崛起的師傅?也就是說你已經......」

    紫眉頭皺了一皺,露出了不是很耐煩的表情,而平月語未停歇,就被男子抬手止住,「那麼......八雲小姐,不知你來到這即將在烈炎中消逝的寺院有什麼事呢?」男子的語氣趨於和緩,卻帶著一絲質問的味道。

    外頭的喧鬧此時越演越烈,已有部分敵人在向寺院做衝擊,空氣急速的趨近乾燥,溫度開始往上攀升。

    張開手中的摺扇,紫臉上又浮現出剛出現時的笑意。

    看著眼前的男人,就連活了無數載的自己都看不出來他的眼中究竟藏了什麼樣的野獸。

    「若是讓他逃過眼前的劫難不曉得會有多有趣呢?」紫在心中如是想著。

    想到如此有趣的事,紫怎麼可能不參一手呢,便開口道:「如果請大人您離開此地,到一個不為世人所知的桃源鄉另起爐灶,未知意下如何?」一邊說著,右手由上至下像是劃開空氣一般,空蕩蕩的大殿中突兀地出現一道裂痕,仔細看還可以看到其間有著無數的目光在窺伺著男子和平月。

    平月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切,心中又重新燃起希望,連忙對著男子便是一拱手說:「大人!既然如此,我們先避過眼前的劫難以求日後的東山再起吧!」面對著眼前毫無表情的男子,平月又做出一次勸說。

    焦灼的空氣、木質烤裂的劈啪聲正朝著店內的三人逼近,吸進的空氣像是火焰一樣燒灼著肺部。

    男子的眼中只是在隙間打開的那瞬間露出驚訝的神情,但聽完紫所說的話後,又恢復古井無波的面容。

    眼看著無法勸動主公,平月默默的拔起地上的長刀,走到大殿的門口移動也不動地守衛著,像一尊雕像一般望著殿前的迴廊遠方。

    「為什麼呢?」男子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眼前的女子。

    沒有半點掩瞞,紫馬上就說道:「我覺得......讓你在這烈焰中消逝並沒有比看到敵人驚恐的面容還有趣,所以我想救你。」臉上盡是藏不住的笑意。

    「這樣嗎?」男子頓了頓又問道:「既然你是如此博聞久歷的異士,也該知道所謂的命運是怎麼個回事吧?」

    命運?紫愣了一下,突然地,紫明白了在男子眼中的野獸是什麼了,那是操縱命運的能力,那永遠的紅月似乎正是這種能力的擁有者......這是巧合麼?

    臉上的笑容凝住了,紫接著道:「命運哪......所謂的命運不正是你們一直想要打破的東西嗎?」方才的氣氛凝重彷彿不存在,笑容重新燦爛的開在紫的臉上,又說道:「你們不是有句話叫做...『人定勝天』麼?試著違抗命運一下吧?」又是慫恿,不過男子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的坐著

    在門邊的平月遠遠的看見有幾名士兵,從長廊遠處灰頭土臉的往大殿跑來----手中拿的是幾名近衛隊武士的首級,雖然剛才已經事先預料到會有這種情形,但此刻平月仍是恨得瞠目欲裂,牙齒咬的格格作響,此時遠方的士兵也看見獨自站在大殿之前的平月,心中暗自竊喜居然還有落單的肥羊可以宰,呼嘯一聲便舉起手上的兵刃朝平月招呼過來。

    不知何時平月手中的長刀居然是倒握著的,而不是平握在手中,只見他一抬手,便架住了搶先衝上來一刀砍下的士兵,反手就劃過那士兵的頸動脈,那士兵表情痛苦地抓著喉嚨,隨即哀悶至極的死去。

    群起攻之的士兵被這血腥的一幕震懾了,一個手拿長槍的士兵對旁邊的刀兵說:「他只有一個人,我們有三個人,只要不要大意一定能贏的!」說完手中長槍便刺向平月,其他兩人也抽刀跟進。

    「人多,就能贏麼?」平月的眼睛望向殿內,此時男子和紫只是靜靜的對望著,並沒有說話,空氣開始灼燒著肺。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將頭低下,低聲說道:「若是跟妳說今天的事其實是無法避免的,妳相信嗎?」夢中的情境一直到剛剛都是相符的,夢中的自己最後會在火海中結束他布武天下的夢,但此時女子的出現已經把夢境......或者該說是命運,給攪的一蹋糊塗了。

    紫聳了聳肩,能夠看見命運並不是稀奇事,若是眼前的男子能活個一兩百年,或許也能像那吸血鬼一樣試著操作命運呢。

    「相信哪,那名為命運的野獸不正棲息在閣下的身體中呢?」紫笑了笑,而眼前的男子倏的瞪視著紫,他能從旁預知到命運的事除了蘭丸之外並沒有人知道,他就連自己的正室歸蝶都沒有說,這女子怎麼......!

    不一會兒就釋懷了,畢竟眼前的女子不是人,而是妖異哪,能夠發現自己的能力也不稀奇。

    「是啊......從桶狹間奇襲之前我就發現自己能夠預見事情的結果,百試百靈,一直到今天,我仍然相信,命運是不可違逆的,人生五十年,俗事如夢似水,活在這世上的,哪有長生不滅的?今天在這寺院中,我將殞命於此,」男子頓了一頓,又接著道「至少我曾以佛敵『魔王』的姿態,轟轟烈烈的在這世上走一遭!」說到此處,男子站了起來,看著紫。

    這番言論搖憾著紫的心,在克制自己的慾望之前,她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妖,從沒想過命運啦、活著的意義之類的,在收斂起慾望之後,她才對這些半知半解的追尋,如今男子的一番話,像是打開他人生中的一扇窗:「就是浮游,也曾燃燒著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來證明著自己的存在,即使生命如朝之露水、日出之霧。」

    紫在思索著這番話的意義,男子眼光轉向大殿門口,此時平月已經解決兩三批的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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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開始考慮要不要打番外篇了Orz

PS.有錯字或贅句請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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